第二章，燕雀逐仙知何意，落魄公主返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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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嘘声仍有，不过小了许多，倒是有不少宾客认真起来。白衣少年此时却是“噗”的一声喷了口茶，与其仙人般玉树临风的着装打扮成了个反比。少年以衣袖擦了擦嘴角，心中暗骂道：

好不容易当回纨绔，听的却尽是些什么玩意，亏了亏了。

一旁的店小二看少年脸色不好，急忙安慰道：“下个节目是李家班的招牌戏《公主折花》，公子可有眼福了。”

“哪怕接下来是所谓的《贵妃醉酒》，我也无缘观赏了。”少年轻声一叹道。

“此话怎讲？”店小二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忙问道。

未等店小二反应，数十道黑影却已是破墙而入，将尚一阁各个包间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说书人见状双腿打颤，竟就这么跪在了戏台上，连声求饶，再无方才神气模样。

无数男女起身欲走，皆被黑影一一拦下。几位壮汉意欲反抗，随即被打翻在地，不省人事。

“离原地三步者死！”

一声号下，哀声满楼，却再无人逃离。

“查！”一位带着半面燕雀面具的黑衣男子，即燕柒，厉声令道，其余闯入者逢人便看面搜身，气氛十分恐怖。

未等查到白衣少年，那店小二便冲了出去，跪地抱住一道黑影小腿道：“小人无罪，小人无罪呀……”

那黑影厌烦地将其甩开，看样也没用多少力气。可那店小二愣是后脑勺着地，吐了两口白沫，昏了过去。

四座喊冤声此起彼伏，各种可笑事层出不穷。

“故友重逢，不亦乐乎？”眼看其中一位就要查到少年，少年却闭目静坐，淡然笑道。

“人在这……”那黑衣人大惊，然而话刚说一半，却浑身一定，不得动弹，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余光能瞥到的，只是少年点穴后收回的右手，以及那玩弄的眼神。

“慕我名而来，路途虽近，情谊可谓重如山，深似海呢。”

“你们围捕我那么多次，也算故友了吧。”

眼神黯淡，玉指轻捻。

一顶花红伞，三尺灵光剑，破空而出；

青丝舞动间，满座惊诧里，樯橹破灭。

左手持伞，右手仗剑，一跃而出。

遮面轻纱翩然落，此生有幸睹芳颜：

冰肌寒玉骨，红颜可倾城。一袭白衣胜雪，三千青丝如墨。精致五官间，长长睫毛下，一双瞳孔，左粉红似桃，右浅蓝如天。朱唇皓齿双娥眉，纤手玉足杨柳腰。再无方才少年模样，只留有三分俏皮，两分神秘，五分美丽。

沭河流水随天尽，浩浩汤汤；

佳人眼眸如秋水，清光潋滟。

九公主林菀秋，是也。

“快追！”燕柒面色古怪，命令道。

林菀秋撑开红伞，静立于百米高空之上，红伞四周一时灵光闪耀，仙雾弥漫。

燕柒杀生剑一出，竟如皮鞭铁索一般，势如破竹，缠向林菀秋腰间。

九公主左手捂唇轻笑一声，右手随即置于胸前。闭目默念几句咒语，竟是凭空生出些落花残叶，娇柔飞舞间却阻挡了杀生剑来势汹汹的进攻。

几道黑影窜出，九公主娇笑不改，柔声喝道：

“且慢。”

偷袭者本无意听信，可前进的速度却不约而同慢下来。仔细看，这飞舞的残花败叶亦然。

林菀秋周围整片时空，前进的速度皆因她而改变。

却也只有她自己，独立于浑浊而不染，不与时空同进，仿佛从未受到干涉。亭亭玉立，似出世之白莲。

剑气横扫，众人退步。

“琴来。”

远处，灵气集拢，成古琴状。九公主在高空中向那若有若无的古琴缓步行走，步步生红莲，片刻便消散在空中，好似从未存在过。

“阻止她！”几道黑影御空而来，却被花叶阻挡住。

似是走在台阶上一般，九公主越走越高。终到了琴旁，然而红伞收回，灵剑入鞘。

纤纤玉指伸出，轻轻一拨。

琴声悠扬，震慑住了无数人的心神。

再一挑。

琴声灵动，浇灭了无数人心头的火焰。

眼看众人再无斗争，燕柒眉头一皱。霎时，杀生剑挣脱花阵束缚，缠住了林菀秋的右手腕。

不料其却只是个分身，被缠后顿时化作一缕灵气，飘散人间。

“怎么可能，她才十几岁，修为不可能支持施展这么多术法。”燕柒收回杀生剑，不可思议道。

难以察觉间，王衍却已静立一旁，眼神中仿佛有不出所料的意思，他轻咳一声，正色答道：

“九公主法器浩如烟海，方才无论是飞行用的凌云伞，自卫用的寒芳剑，再或是掩护逃离的古琴，以及容纳它们的储物戒指，无一不是玄阶上等法器。即便无法将尔等击退，安然逃走，倒也轻而易举。”

“那怎么办？无功而返，我这燕柒的职位也是无颜再做下去了。”燕柒焦急道。

“我从九公主出生时就和她打交道，她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所欲所想，我可以说一清二楚。依我之见，她多半不会跑太远，派些人做个样子追着，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个埋伏，捉住了自然好，倘若捉不住，便去和附近的商铺老板说一声，尤其是卖小吃的店铺。”

看着燕柒狐疑的样子，王衍又笑道：

“这小丫头鬼精得很，你追她便跑，你不追，她也就停下来，偏偏奈何不了她。唯一的破绽就是太贪玩，闲下来，多半又去逛商铺了。”

“你才是只老狐狸吧。”燕柒一叹，失落低声接话道。

……

一处天桥上，人流如潮。

小男孩手持花灯，倚在母亲身上。年末了，人来人往的天桥间多了许多打伞的靓丽身影。按大承的习俗，女子出门，无论阴晴，皆要持伞，伞的颜色上也有许多讲究。为的便是遮住他人目光，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岁更之际，女子也有空闲出门玩耍，便造就了这幅“晴空伞遮市”的景象。

“妈妈，那个白点是什么？”

稚嫩的童声纯洁而动听，顺着小男孩肉嘟嘟的食指望去，却实则有白点从北方飞来，俞飞俞大，还有不少黑影伴随在后。母亲打量了一下，抬起不用持伞的右手，在男孩头上轻抚了一下，笑道：

“是仙人现世。”

“妈妈，什么是仙人？”

“仙人就是天上的神仙，专门来惩罚地上的坏人。”

话音未落，所谓仙人却已飞至天桥里改以步行，白袍似浪，快步如风，却不失几分优雅与高贵，透露着王公贵族才有的气质。

似是听到了母子的对话，林菀秋行至他们两前，转首看了看男孩懵懂的神情，又笑道：

“我也会惩罚不听话的小孩子，所以你要听父母的话。”

看着男孩似懂非懂的样子，林菀秋一笑。料到堂前燕差不多已赶来，正欲逃离，却发现自己已在黑影包围之中。

东西两向已被包围，南北却是百米高空，灵力在刚刚逃亡中用尽，无法继续维持法器的使用。乍看之下，实则无路可退。

然则看着飞驰而来的堂前燕众人，林菀秋轻声一笑，白袖挥舞，数个木盒子飞出。

脱离了特殊维持的木盒子猛然炸裂，散发出刺鼻的火药味，同时竟炸退了几个人。

褐色罗网缠来，公主纤手一挥，银光闪烁间，几片飞刀已将其四分五裂。

林菀秋那澄澈的异瞳敏锐地打量着四周，寻找脱身之处。清冷的月光洒落，波澜不惊的面容下，她的内心却像下方的运河一样起起伏伏，濒临动摇。若是放弃，便又要回到宫中那千篇一律的生活，无论是前世的他，还是现在的她，都是无法忍受的。深邃的星空如一只巨大的眼眸，直视人的内心；身下的运河百年如一日的流着；身旁的商铺一天又一天的开着……破绽在哪呢？

运河？对，运河。我有去年娘亲送我的避水珠，可以借河道去城东，再从港口扮成水手混上来。

想罢，柔声一笑，九公主右臂一撑，跨过栏杆一跃而下，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在空中划过一个接近完美的弧度，紧接着蓝光一闪，这是避水珠的生效，她那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大浪淘沙间。

……

翌日，城东。

定舟之内，灯火通明。这是一处联通几座天桥的商街，热闹程度不亚于港口。

好一位布衣年少，薄汗轻衣已透，其人戴着顶竹帽，看不清面容。走走停停，四处打量，在无数摊子前意欲伸手，摸了摸口袋，又尴尬收回。

终于，他在一处摊子前停下了身，喊道：

“给我来三两灶糖。”

话音刚落，一纸袋糖便已到手。少年叹了口气，掏出几两碎银子摆在摊上。随即抓了把糖便往嘴里送，一边向远处走去。

然而刚到小街尽头，少年便被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抓进了一旁的屋子里。

金光一闪，锁仙圈凭空飞出，套在了少年手腕上。少年惊奇发现，灵力竟全被其锁住，无法使唤。

挣扎间，竹帽掉落，洁白的面颊露了出来。

“救命啊……额？”

屋内，一位金甲老将军就这么对着少年单膝跪地，拜道：

“微臣王衍，见过九公主。”

“你说什么？什么公主？”

老将军似是没有听到，头也未抬道：

“臣奉皇上之命，接九公主回宫。”

苦笑一声，林菀秋也不再装蒜，玉手缠弄着垂至两颊的发丝，柔声撒娇道：

“再给一次机会呗，你搞偷袭，这次不算数。”

“皇上有旨，倘若好言相劝无效，可取强制措施。”

言罢，两个士卒从房中走出，手里拿着两条麻绳。

九公主面色一抽搐，由于手腕上的锁仙圈，她现在的体质连凡人都不如，更别说挣脱麻绳了。

“回便回罢。”

抬起头，林菀秋最后看了看这外面的世界，叹了口气，带着依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