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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天后,鸡笼岛平湖湾
“所以说,如果将来有天这舰起来的话,平时没事在海上搞什么足球赛也是没问题的。接下来咱们这里走,们现在看到的这楼——这楼都是住人的,驾驶台在最上面层,大概有七层楼高,后机舱在下面,在那边,距离得比较远。驾驶台必须做得高,们也看到,甲板上有集装箱,这些集装箱被我另外收起来了,里面装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规整……”
已是深夜了,平湖湾码头不远处,由十八芝首脑人物居住的建筑群中,却依旧亮着灯火,郑天龙半靠在床上,中拿着小巧玲珑的黑色』仙器,端详着其中虽小却精致比,栩栩如生的画面。
画面里,群人陆续走过宽阔得几乎可以说是空旷的甲板,说话的正是买活军主谢双瑶,她的身影在最前头,这是又高又壮的女娘,十七八岁年纪,里拿着铁皮喇叭,声音经过几重的转播变得有些失真,“这集装箱般来说都是满载的,甲板上可以堆几百上千,下面的货舱里也有结构,有专门的吊装运输装置,非常壮观的,艘船可以装的货真的都难想象。会咱们再去看货舱吧。”
随着她的叙说,画面的‘镜头’转了下,对准了甲板上剩下的几零落‘集装箱’,甚至还走近了拍摄,可以清晰地看到,单单是集装箱,便是极大、极宽阔的,郑天龙不怀疑天妃的说法,“这集装箱大概装艘中等福船的货,绰绰有余。”
可是了,郑天龙辈子都和船打交道,空间感是极强的——凡是走海的人,都必须有好的空间想象,否则压根就指挥不了海战,也不了船。这船装多少货,他扫眼心里便是有数,如此计算起来,单单是艘集装箱船,便可装载……全天下此时有没有几千艘货船啊?怕不是全天下所有的货都要装在里头了!
即使已经不是第次观看这段仙画,他的呼吸仍不禁收紧了,郑天龙伸拧了拧眉心,又咳嗽了几声,他妻子忙披衣下床,为他倒了杯热茶,用还有些口音的官话说道,“官人,喝茶——还是早些睡吧。”
“事,我再看看。”
郑天龙随意地搂过妻子,和她起观看着视频上的画面。此时群人已经陆续走到了那高楼前——这甲板上的楼层也是前所未有,居有七层多。画面中此时已经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如郑地虎、小甘等人,此时都是满脸透着茫,郑地虎甚至需要别人搀扶。
妻子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这已经不是她第次观看了,始,她也因为对仙器的惊讶而尖叫发抖,但鼓起勇气看完了仙画后,便立刻问了买活军主的名讳,且私下做了牌位参拜起来。她的想法和地虎下的那帮小弟样:不论她自怎么说,谢双瑶既办到这样的事,那她就定是神仙,而且是和他们有交集的神仙。
对于神仙,凡人做的是什么呢?当是虔诚地参拜了,要知道,神仙不但有莫测的威,宽宏的仙恩,也常常给凡人降下惩戒,是为神罚。东瀛女子,性』最和顺,妻子是绝不会对郑天龙的大事发表什么意见的,但郑天龙知道,她和所有看到这段仙画的兄弟们样,都坚定认为十八芝唯的出路,就是尽早归降谢双瑶。
这样的船,谢双瑶里还不止艘那……
“这里往上就是船员的生活区了,船长什么的在第六层,就在驾驶台下面,我们先从最底层看起吧,这层是厨房、食堂什么的,大可以看下,还有大的冰箱,或者说小的冷库吧。嗯,冷库就像是冰窟似的,食品冻在里面不会腐坏,可以保存久,久久,几十年都有,这种存了几十年的冻品我们叫做僵尸肉,般是不太要去吃的,国内有的些都是走私来的。但穷的国除外,他们要吃。”
映在视线里的是极大的门,有人多高,两人牵那样宽大,但谢双瑶居人就把门给推了,可谓神!那冰库里头空荡』荡』的,“我把东西都拿走了,船上电源被我关了,在这停泊几天,冰要化了麻烦。”
电、冷库、国……这都是陌生的词汇,还有那所谓冰库,也是精钢打造,这精钢造多少盔甲,多少箭头,做多少生意?
郑天龙的眼神不禁悠远了,这已是他不知第几十次观看这段视频了,说不得明日又要还给买活军的使者,让他们给仙器‘充电’,但他依旧毫不厌倦,甚至每次看都有新的发现。
“那,食堂,估计他们是轮班吃饭的,次也就十人左右,这艘船船员般也就二十人。”
——二十人便可动这样巨霸般的艘伟舰!
“这里是娱乐区,有台大电视——便是看仙画的东西。”样是看仙画,这电视瞧着有人大小!
“还有桌球区,荷兰人们打桌球吗?这现在应该有了吧,不知道流行与否,老外的船好像都搞这——这是玩飞镖的,桌上足球。”
“二楼起就是船员的房间了,不小的,就二十人住五层楼,这种习船员住的也保证有独立的卫浴。”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马桶’和地虎说的‘莲蓬头’,房间里有张宽阔的床,望着便令人觉得松软舒适,像是郑天龙在西洋人带来的书籍插』画上见到的西式床——王公贵族才睡的那种,床垫极高极厚,据说躺在上头‘浑身都仿佛融化了’般的软。窗边还有书桌、把小椅子,小衣柜,靠墙角放着张‘沙发’,床正对的有电视。
这样的房间,不说在哪艘船上了,便是如今天下间所有皇帝的住所,恐怕也没有和它相比的——想看仙画随时便看,想洗澡随时便可以洗!
再往上去的段,便被郑天龙拉掉了,大部分都是类似的介绍,只是随着船员等级上升,住处也逐渐更加宽阔而已。船长和船东住的套间,在福船上恐怕要单占了整层甲板。郑天龙关切感慨的不是这些,而是接下来的段。
“这就是驾驶舱了。”
宽阔整洁的空间顿时展露』眼前,整排大小不的屏幕和控制台,还有矗立在控制台前那小小的,圆圆的方向舵,这舵盘甚至还比不上最小的鸟船!如此偌大的豪舰,便只要这样小小的舵盘,便可以驱使,这其中蕴藏着的奥秘——
“说话,我坦白告诉们,这船我不会,还在学,就算学会了,我肯定也不从此后便专职船呀,所以还得有人来帮我——”
哪怕是看了几百次,但每次看到这里时,郑天龙都体会到仙画里弟弟的感受,这刻,他的心仿佛也飞了出去,飞到了远海上,飞到了那舰艇留下的虚影中,他也仿佛看到了自,穿着最体面的服饰,威风凛凛地站在舵盘后边,透过那又大又澄澈的玻璃,俯瞰着广袤垠的大海,仿佛俨换成了这大海主人的姿态,自豪地望着自的财产——有此豪舰,谁与我争锋!此后天下海域,不将奉此舰为主,而他郑天龙,便是七海主,天下间最大的海将军、海元帅——
“唉……”他闭上眼睛,轻轻地长出口气,怀里的妻子轻轻改变了下姿态,和他依偎得更加紧密了。郑天龙喃喃地叫着,“阿松、阿松……”
阿松伸出来,为他按着太阳穴』,轻轻说道,“相公,已晚了,早些安寝吧,仙画来日还再看的。”
“不再拖下去了。”郑天龙似乎是自言自语,“此事已在军中传,兄弟们如今言必称六姐天妃,随处可见佩戴小像的水,拖不了了,再拖下去,只怕足间,都要生变。”
“那便是胡说了,”阿松低声说,“二弟对相公,向是忠心耿耿,别二心,不说别的,他从云县返回,单单只给大木带了厚礼——”
这说的是谢六姐亲拆下的仙食糖纸,即使到时已过了近月,仍留有淡淡的甜香。此时只两三岁的郑大木视如珍宝,镶在框子里每天都要把玩,说到这件事,郑天龙也不由泛起微笑,说道,“那便给他带回川内浦去吧。”
妻子的身子下绷紧了,“相公?”
郑弟兄从东瀛离,创立十八芝,转眼间已是数年过去,虽在长崎受到大名的反感,但在平户藩的势却依旧雄厚,郑天龙有空也会返回探视妻子,大木便是在此时怀上的。而由于幕府对于买活军的奢品极感兴趣,十八芝在东瀛的势便更加吃得了,因此得以将妻、子接来平湖湾暂时团聚,虽说是探亲,还会返回,但十八芝在鸡笼岛立足渐稳,朝廷也流露』了招抚的意思,阿松满以为这次过来,便不会再和丈夫分离。此时听到郑天龙的话,自忧虑:这也就意味着,丈夫认为自在鸡笼岛这里的局面,还会生出变故来,希望母子二人回到更安全的川内浦去。
难道竟还要和天妃为敌吗?
这是阿松不理解,并深深恐惧的。在阿松看来,不管二弟地虎以及那帮兄弟所说的是真是假,买活军都是决不招惹的对。如果地虎所说的,所见的,都真误,那么不必多说了,这样的买活军,如何是十八芝可以匹敌的?天妃娘娘只需要把大船堵在平湖湾的码头,三天内,鸡笼岛就将易主。便是相公不答应,也有得是惧怕到极点的军民,要逼』迫他们答应。
而哪怕地虎和兄弟们都受了蒙骗……这切完全是假的呢?
虽这也是阿松听到二弟叙述时的第感觉,可怜的孩子们,定是被迷』惑』了,如此荒谬事,决不可是真的。但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是更可怕吗?有什么幻象,什么术法,够迷』惑』这许多人?这样的段用来对付十八芝,他们还有什么还吗?二弟和下的弟兄们,这就不说了,那些陆续渡海而来的客商呢?他们也被迷』惑』了吗?还有那仙画,仙画上的二弟,难道都是假的吗?
按照二弟所说,买活军里的仙器是可以录像的,那天他便是被仙器拍了下来,而且他们拿来播放仙画的仙器也可以录像,始,人们都以为是这仙器吸走了他的魂魄,让他对谢六姐深信不疑,甚至有些过激的兄弟提议要把二弟和买活军的使者全都绑着石头沉海,‘断绝妖术’!
但快买活军就叫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仙器仙法,他们掏出了传说中的传音法螺,快,谢六姐的声音便出现在了法螺里,旁边还有吓得要命的小甘,那声音真真切切,连阿松都听得出来。小甘颤抖着声音,说了自还在云县,今日刚和扬帆驶向鸡笼岛的某人打了照面。随后谢六姐便告诉相公,如果今晚她没有收到使者的信号,鸡笼岛上所有人就可以始为自挖坟了。
没有人敢冒这风险,相公当即抽了那胡言乱』语人几耳光,让他下去自领鞭子。当晚阿松吓得在梦里尖叫醒来,丈夫也没有睡着,他正在独自重看仙画,眼睛血红……
这天后,岛上便没有人公地谈这件事了,丈夫时常和首领们密议,会就是许久,而买活军的使者们也不催问,除了做生意外,他们……还在岛上班扫盲,授他们的拼音、算学和简化字,丈夫对此保持了相当的容忍。而去上课的人远比阿松想得要多——人们既已经始信仰谢六姐,那么当便狂热地想要和她的仙吏们多接触些,仿佛学会了她们的文字,都因此长命百岁。而便是不相信这些的水,他们也觉得有人免费认字是好的。
又过了十几天,小甘提到的商人抵埗了,证了自离港时的确见到了小甘,而且还带了份报纸——他当也看过那艘大船,更是亲眼看到二弟地虎行人上船去的,如此,鸡笼岛众人几乎可以肯定,郑地虎并没有说谎,买活军……的确是天兵天将,不论怎么说,鸡笼岛是全不和他们抗衡的。
丈夫的心情仿佛也因此变得沉郁了起来,阿松可以想到他的为难——哪怕是朝廷招安,其十八芝也仍将是相对独立的团体,所谓的招安,只是朝廷不再和他们为敌而已,其余事情上,十八芝仍可听调不听宣,保持对鸡笼岛的完全统治。但按二弟所说,谢六姐要求的,却是完全收编十八芝,“所有人都得上课,大哥,真信我,这课在启智慧,上了是只有好处的!”
便有再多好处,那又如何,唉,丈夫是举的豪杰,又怎愿意屈居人下,重新做回虔诚的臣民呢?
阿松是完全够理解丈夫的,她不但知道丈夫的志向,却也明白丈夫的理智,她深信丈夫不会去打毫胜算的战争,在她看来,丈夫最终的决定应当是疑的,他只是需要多些时间犹豫、沉淀,或者从买活军那里,收到更多些的示好,得到些体面……
“不再想想吗?”她几乎是祈求地说,“阿松不想离相公,大木也不想离爸爸。”
“时间不多了。”丈夫沉沉地叹了口气,“今天云县处来了艘船,小甘随信送了种新调料来,我尝了下,口唇剧痛,久久不复苏——这恐怕是买活军对我的警告。”
他似乎也恐惧着将来的前景,深吸口气,却掩饰不住话音里轻微的颤抖,“谢六姐真是酷烈主,不可共谋,如此大事,不过才等候多月,他们竟已经没有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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