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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位大佬纷纷出手,广东官场虽然表面很平静,但底下已经是暗流涌动。
林晧然拥有着最风光的文魁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贵为正四品的广州知府,更是当朝礼部尚书的未来女婿。而严如斗身居按察副使兼广东巡海道副使之职,是严党在广东的核心人物,预计会得到下一任两广总督的助力。
广东的官员无疑是极度纠结的,一个是将来入阁拜相的大人物,一个是接下来广东官场的新大佬。不管是哪一位,都是他们这些官员得罪不起的,但他们却不得不从中做出选择。
不得不说,更多的官员还是选择了当下,屈从于严如斗的淫威。一旦王钫真被调走,两广总督的位置极可能会落到严党之中,届时严如斗必然借势成为广东的新大佬。
只是这次严林之争,将会鹿死谁手,无疑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时间悄然来到了二月下旬,岭南的天气已然转暖,天空时常挂着一轮春日。广州城中很多宅子的后花园在艳阳的照耀下,呈现着一场争芳斗艳的美景。
汪柏身穿着正二品的常服,跟着很多掌印官不同,他这个布政使并没有太多的公务。每天呆得最多的地方并不是签押房,而是这个春色渐浓的后花院。
经过了这一场的官场沉浮,汪柏似乎成熟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睿智。特别那双眼睛没有往日的锋芒,给人一种很亲和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正负手漫步在花园中,来到一棵挂满淡黄色花朵的荔枝树前停下,不由得想起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诗句。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在官场失意之后,却难免会寄情于山水。像那陶渊明般,正是在被贬官之后,才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绝世诗句。
汪柏面对着这春光和荔枝花,并没有诗兴大发,有的仅是苦涩之色。
前朝的才名能够直接做官,但现在的才名却是“不务正业”的体现。哪怕那位才名满天下的竹君子亦是有很久没有诗词问世了,这肯定不是才学枯涸,而是他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汪柏没有打算作诗,实质他跟大明很多官员般,并不擅于诗词。却是喜欢逛逛这个后花园,品上一壶好茶,又或者到外面走走。
只是今天,他的计划需要进行变更,因为有人前来拜访,而他却是不好不见。
“下官拜见藩台大人!”
身穿着四品官服的林晧然随着管家进到这个凉亭中,然后规规矩矩地朝着汪柏见礼道。
林晧然上任前依例来拜访过汪柏,而那次离开之后,他心里决定不要再跟汪柏产生亲集。却不是他心虚,而是汪柏隐隐有着徐阶的影子,在这温和、亲切的外表下,却不知道藏着怎么样的心思。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全天下的官员都像虎妞那般,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这让他不用时时提防着谁,不用担心谁是笑面虎。
只是形势逼人强,他需要前来拜访汪柏,并尽量争取得到他的支持,甚至是跟着他结盟。
“林府台,请坐!”
汪柏并没有摆高姿态,很是温和地抬手指着旁边的石凳道。
“谢过藩台大人!”
林晧然这次是抱着目的而来,自是恭恭敬敬地还礼道。
“林府台,你喜欢饮些什么茶!”
汪柏看着桌面的茶具,微笑着询问道。
虽然二人相差六级,但若说汪柏能骑到林晧然的脖子,事实却并非如此。
若是汪柏还负责着采购龙涎香的皇差,他的前程可能会有极大的变化,谁亦说不准嘉靖会不会突然间心血来潮,将汪柏召回京城担任六部尚书。
只是汪柏现在已经失了圣恩,别说回京担任六部尚书,哪怕这个布政使都是不稳当。若不是圣上念着旧情,且正二品的官员确实没啥更差的安排,不然汪柏恐怕就要挪开位置了。
反观林晧然,虽然仅是正四品的广州知府,但却有着翰林出身,又是一个深得圣恩之人,更是开海派的急先锋,未来的仕途一片光明。
二人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实质并不存在真正的高低之分,只能是以平辈论处。
林晧然自是不会造次,微笑地对着汪柏说道:“下官对茶道不熟,还请藩台大人不吝赐教!”
“呵呵……我要招待贵客,去将我珍藏的乌龙茶拿来!”汪柏发出一阵轻笑,对着旁边的管家吩咐,突然又是补充道:“你将这些茶具撤去,换上子兴送来的茶具!”
林晧然表面显得很平静,脸上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但目光落到这套紫砂壶茶具上面,然后又望向了他处。
在官场之中,很多东西不能去听,而是得用心去揣摩。
以前他是雷州知府倒不用理会这些,但现在已是到了广州城,那就要懂得去揣摩上官的心思,就像严嵩极善于揣摩嘉靖心思一般。
“是!”管家恭敬地回礼,然后将石桌上的茶具撤去并离开。
“林府台此次拜访,不知所为何事呢?”汪柏扭过头望向林晧然,显得明知故问地询问道。
林晧然无法从这外表温和的汪柏看出是否怀着敌意,但还是开口见山地说道:“下官是为大明开海之事而来,为着广东经济之繁荣而来!”
“呵呵!本布政使已经是有职无权,这么大之事,怕是帮不得林府台了!”却不知是推脱,还是故意用话揶揄林晧然,汪柏显得自贬地说道。
林晧然拿捏不准他是什么心态,是否是在揶揄自己,但还是认真地询问道:“藩台大人,不知道你是如何看侍开海的呢?”
“这开海有开海的好,禁海亦有禁海的妙,老夫对这事亦不好妄下断言!”汪柏耍滑地回答道。
尽管林晧然一再试探,但却试探不到任何东西,汪柏的态度显得模棱两可。只是林晧然将汪柏视为一个死缠的客户,采用烂熟于胸的死缠烂打狡黠地笑道:“藩台大人,如此说来,您亦是认为开海有益处?”
汪柏闻言却是一愣,认真地打量着林晧然片刻,突然间哑然失笑。单从“竹君子”和“林雷公”的称谓就足见这人的刚直,但如今接触下来,却明显有着无赖的一面。
“这个自然!若非如此,雷州城为何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就如此繁荣!”汪柏明显对林晧然有了新一层的认识,显得认真地回答道。
最初他还打算“报复”一下这个人,适当地将人拒之于千里,毕竟是这人将自己从广东大佬推下这泥泽之中。但现在似乎是没有必要了,因为根本没有效果。
当然,他没有已经没有记恨林晧然,但却不代表这次会帮林晧然,毕竟这个后果是得罪严如斗,甚至是即将上台的严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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