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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京城,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都察院,这是监察天下百官的权力机构。由于在军队中增设军察一职,故而权力进一步放大,对武将同样拥有监察的职权。 位于衙门东北角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签押房中,一个身穿斗牛服的漂亮女子端坐在书桌前,正处理着都察院的大小事务。 而今的大明王朝不仅日新月异,一些原本牢不可破的传统,现在亦是出现了一道裂缝。 正是这一间左副都衙史的衙署中,不仅衙署长官是女人,连往来的书史都由女子担任,处处充斥着女子的身影。 若说当今天下士子的楷模是林晧然,那么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冠巾伯林平常无疑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更为女子为官打开了曙光。 林平常确实是身怀大运之人,幼年之时因献宝而得到嘉靖赐官,而后在两广立下赫赫战功,而今更是仗着自己哥哥是当朝宰辅而身居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一职。 外面的春光正好,院子的花圃经过小兔细心松土和灌溉后,而今盛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亦是招来了或白、或蓝、或黄的蝴蝶。 身穿斗牛服的林平常坐在书桌前,那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写满认真,正在聚精会神地处理着都察院的大小事务。 由于汪柏的年事渐高,加上汪柏的有意栽培,而今都察院的大小事务都落在她这个左副都御史身上。 经过这些年,林平常早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且精力比普通人要旺盛,故而能够得心应手地应付这些事务。 “小姐,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加油哦!”小兔这些年一直跟随着林平常,抱着一捆公文进行轻声地道。 林平常摇晃一圈脑袋,便继续处理着这堆公文。 由于今天上午有事外出处理,故而今日所有的事务都积到了下午,致使今天恐怕要加班才能处理完毕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金灿灿的夕阳缓缓地下沉。 都察院的事务确实很多,虽然现在全国都专注于经济发展,但军队衍生出的问题并不少,而地方上的事务则是更多。 在这些事务中,林平常很快发现了两个值得关注的案子。 浙江御史黄大拓将矛头指向杭州知府,指责杭州知府有包庇作坊主刘富之嫌。 事情倒不复杂!杭州有一间叫平安的作坊,一个叫林三的人在作坊中搬运货物之时,却是不慎摔伤了腿。 林三因为无钱医治,最后到杭州府衙状告作坊主刘富的木梯不牢实才让他摔断腿,要求作坊主刘富赔偿十两纹银。 杭州知府在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却是认为林三这是自己搬运货物时的过失,不仅没有判处刘富给予医药费,而且还打了林三板子。 林平常看着浙江御史黄大拓请求批示调查,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这個案子放到一边,而后又翻起另一个案子。 山东御史胡海城将矛头指向了聊城知府,同样是怀疑聊城知府有包庇他人之嫌。 话说,山东聊城张三是一个颇有头脑的货郎,找到本地有钱的富户阿四入股做烟花生意,两人约定利润按三七分成。 不曾想,油灯不慎被一只老鼠撞倒,不仅将存放的烟花烧了,连同那间租来的商铺都被大火吞没。 商铺的主人找着张三索要赔偿,而张三找来陈四想要一起承担,结果陈四并不同意承担赔偿责任。 事情最后闹到了聊城府衙,只是聊城知府偏袒于富户陈四,判处一切损失皆由张三赔偿,而且还要赔偿陈四入股的钱。 有鉴于此,山东御史胡海城怀疑聊城知府跟当地大户陈四有勾结,却是故意维护陈四的利益而压迫张三。 林平常看过这两个案子,却是没有进行处理,而是快速地将其他的公文处理完毕。 “小姐,马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回去吧!”小兔过来帮着收拾,显得十分关切地道。 林平常扭头望向院子,这才发现早已经过了下衙的时分,便是将那两个没有处理的案子揣进袖中,而后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左副都御史衙署外,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已经在此等待。 林平常并不喜欢坐轿子,便是翻身上马并对着红袍卫兵道:“阿红,你回去告诉我相公,我晚点再回去,让他先吃晚饭不用等我!” “遵命!”红袍女听到命令,当即便是拱手道。 林平常拍着马从都察院大门出来,当即便朝着左侧离开。 “小姐,等等我们!”小兔带着护卫在后面,却是大声地喊道。 林平常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小兔离自己不算远,加上京城的治安压根不会出问题,便是继续拍马向前。 没过多久,她便回到了灵石胡同。 “大小姐,您回来了,老奴帮您牵马!”仆人看到林平常归来,当即便急匆匆走下台阶热情地迎接道。 林平常将马绳交给了仆人,便是朝着家里走去,到了饭厅便对着正在吃饭的哥哥和嫂子打招呼道:“哥、嫂子!” “平常妹子回来了,快拿碗筷过来!”吴秋雨看到归来的林平常,当即十分热情地道。 谷输 花映容和织田依子亦是正坐在饭桌前吃饭,看到林平常突然间归来,亦是温柔地扭头望向林平常。 身穿居家黑服的林晧然却是头都不抬,早已经习惯自家妹妹风风火火的作风,却是安静地喝着碗里的鸡汤。 林平常看到哥哥的晚饭已经吃完了,便进行拒绝道:“嫂子,不用了!”说着,又对着正在悠然喝汤的林晧然道:“哥,我有事找你,咱们到书房谈一谈吧!” 自从林平常出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后,遇到一些不懂或难以理解的事情,便是习惯向这个无所不知的哥哥请教。 “好!”林晧然对着这个事业心极重的妹妹颇为无奈,但还是放下碗筷爽快地回应道。 吴秋雨和花映容无奈地相视一笑,发现能让自己相公提前放下碗筷的人,恐怕只有这个宝贝妹妹了。 只是她们心里亦是清楚,而今林晧然正在培养着林平常,而林平常将会成为他们林家的第二根支柱。 天色渐暗,远处的阁楼变得不那般清晰。 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林晧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更是大明王朝的真正掌舵人,身上的官威更盛。 林平常简洁地说明情况后,便将案子递给林晧然。 其实这两个案子都很普通,若是由她来处理的话,结合着更多的情况,肯定能够将这个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只是这个事情并没有表面这般简单,甚至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像杭州知府处理林三的案子,其实前不久出现过类似的案子。 早前同样有工人伤了腿向作坊主要了一大笔钱,而当时的地方官员站在工人那边。只是事后有御史发现,那个工人没几天就活蹦乱跳,致使御史将指头指向那个判罚不公的地方知府。 正是如此,现在杭州知府看似偏帮于刘富,但未必就可以断定杭州知府是包庇于谁,更不能轻意推翻这个判决,这种案子很难有统一的判决方法。 林晧然接过两个案子看了几眼,发现自己的妹妹有着很强的政治嗅觉,却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林三在作坊中干活受伤这个案子,你怎么看呢?” “哥,自然是要作坊主赔医药费!虽然有林三的责任,但问题出在那个木梯上,作坊主不能这般无情!”林平常心里早有了决断,当即表达自己的观点道。 林晧然微微一笑,却是淡淡地说道:“且不说梯子这种事情只是一面之词,早前不是已经发生过工人诈伤讹医药费的事情吗?” “哥,这个林三不一样,这个伤得很重,理因要刘富承担医药费!”林平常的眉头蹙起,却是一本正经地道。 林晧然接过林金元送来的茶水,显得十分认真地询问道:“你是如何判定林三伤得很重,而不是像早前那个诈伤骗钱呢?” “哥,我的第六感很准的,而且浙江御史黄大拓已经讲明是重伤,甚至都断了腿了呢!”林平常看着哥哥不相信自己,便是目光坦诚地强调道。 虽然她亦是拿不出太强的证据,但在她的心里却是觉得林三并不是诈伤骗钱,而是真正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 林晧然并不为所动,而是十分理智地道:“若是这个案子交给你处理,我相信肯定能办得漂漂亮亮的!只是你亦是意识到类似的问题已经越来越多,我希望在没有你介入的情况下,案子仍旧能够妥善解决!” 其实不仅是妹妹这个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哪怕他这位当朝首辅亦是意识到类似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多,却是需要寻得更加科学的解决办法。 “哥,我也想这样,但……那些地方官员我是真信不过!”林平常认真地点头,而后蹙起眉头表达看法道。 尽管经过这些多年的吏治,现在的官场已经刮起清廉之风,特别朝廷大大提高官员的俸禄,让很多官员已经可以自给自足。 只是人都难免有私心,在处理案件的时候,都免不得有所偏袒,甚至是徇私舞弊。在这样没有定论的案子中,地方官员很可能会偏袒关系好的一方。 正是如此,她知道哥哥肯定早已经遇到类似的问题,故而才前来请哥哥指点迷津。 林晧然自是知道底下官员是什么货色,便是喝了一口茶水道:“现在咱们大力发展经济,这种纷争在将来只多不少,确实是要着手解决此类问题了!” “哥,怎么样解决呢?”林平常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真有办法解决如此棘手的难题,当即便是追问道。 林晧然看着跟小时候一般认真的脸蛋,却是故意卖一个关子道:“大明初创,而陈友谅、张士诚陈友定的残余势力盘踞于海上,太祖恐这些反叛势力跟百姓往来、通有无,你可知当时太祖怎么做吗?” “寸板不许下海,违者治罪!”林平常对历史早已经有涉猎,当即便是回答道。 林晧然端着茶盏,轻轻地点头道:“不错,当时为了防止百姓跟反贼有接触,所以太祖制定了律法,从而明确这种行为的后果,各地官员亦是知晓该如何处置下海之人。”顿了顿,又是补充道:“咱们要大力发展商业,而今商业上此举争执越来越多,所以咱们当从律法上着手。可以效仿太祖的做法,制定更加科学且严谨的相关律法条例,甚至可以专门针对这两个领域制定《公司法》和《劳工法》,这样地方官员则可依法治理。” 社会发展起来离不开法治,只有确立依法治国的基本原则,华夏才能真正走出封建主义的怪圈,彻底从人治社会转变成为法治社会。 “哥,这个办法好,那么我们便制定律法,让地方官员按着律法处理此类案子!”林平常的眼睛当即一亮,显得兴奋地说道。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显得苦涩地说道:“若是我们真要带领大明走依法治国之路,那么今后咱们家可得更加小心,不然怕是真要万劫不复了!” “这是为何?”林平常的眉头蹙起,当即疑惑地询问道。 林晧然早已经看穿一切,眼睛带着几分无奈地道:“依法治国是要摒弃人治,打破统治阶级的特权,所以利益受损最大的便是如今拥有权势之人,很多官员怕是不会像以前那般拥护我们了!” “哥,以你的头脑加上我们所掌握的军队,我不信谁还敢站出来反对我们!”林平常的下巴扬起,显得自信满满地道。 林晧然的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却是知道现在确实没有人敢于公然反对自己,但就怕那些企图拥护人治守旧派的暗箭。 不得不说,为了华夏民族真正崛起,他又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成则,他帮华夏民族解开封建的枷锁实现真正的腾飞,败则恐怕真要成为乱臣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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