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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朝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被咬了?” “是啊,病人他老婆,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警察都管不动的年纪,我们夏槐就这么被白咬了一口。”要不是快走到医务处了,谭月真想骂一句疯婆子。 黄朝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没什么传染病吧?” “这谁知道了?”谭月没好气地说:“又不能把人家抓起来验个血。” 谭月话糙理不糙,黄朝自知理亏,说:“我叫我们的人去问问,宗医生年轻,这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 黄朝给谢宜年发消息:【师弟,你手术结束后去找一下icuc25床的病人家属,想办法搞清楚病人老婆有没有传染病,或者看看她在我们这里住没住过院。】 黄朝想了想补充说:【麻醉科宗夏槐被病人老婆咬了一口,你有空去买点东西表达一下我们组的歉意,记得态度要好。】 医务处常年处理医患纠纷,医务处的老大就是神经外科姜教授兼任,当然,医务处不是只处理纠纷,这是个十分通人情世故的地方。自姜教授接管以来,不曾有闹大影响医院声誉的事情,再大的事情,到姜教授这里也就结束了。 今天也是一样。 最后医院和家属达成一致,家属把人从医院接到康复医院去,医院免掉icu的费用,算是一种“赔偿”。 “弱势者”有理,这是叫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第二天神外年会上,姜教授也借此事提醒了各组,她年纪轻,话说得委婉却到位:“神经外科手术的开展离不开麻醉科的配合,大家都是临床上的同事,有什么问题可以关起门来批评改进……最近,大家在开刀的事情上都很积极,但麻醉科的意见不能忽视,一台手术不是凭着一股莽劲去开,有时候能开得了场也要想想能不能收场……” 有些肿瘤长得深,血供又丰富,是不能完全切干净的,只能部分切除,剩下的去化疗。台上医生急功冒进,没有及时停手,而是往大了搞,就容易收不了场。一直出血一直输,麻醉医生用药吊着血压……最差的结果就是人死在台上。 但大部分时候不会,死在台上,那太严重了。最起码是在icu。 “所以我希望在座各组还是能提高对麻醉科意见的重视,这是双赢。” 医务处处长的面子不能不给,毕竟大家术中出血,想和血库要血要不到的时候,还得去求处长的面子。 这一场会开后,神经外科的手术量逐渐恢复到从前,还是不少,但总算不像前两周那样让麻醉科人人都精疲力竭了。 宗夏槐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她只知道住院总大手一挥,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去打免疫球蛋白并在家休息。 虽然假是从她今年的公休假中扣的。 谭月发消息给她:【你放心,我已经狠狠骂过外科了,外科那边也问过了,那老太太没传染病,你安心。唤醒我找其他人做了。】 宗夏槐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当天晚上,她人还在医院没走,上报了院感,去急诊打了一针,急诊的护士妹妹给她包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坐在办公室,单手打字回复:【收到。】 算是无妄之灾,也算是因祸得福。宗夏槐松了口气,她其实不想做明天那台唤醒,她一直不喜欢唤醒手术。 宗夏槐收拾自己的电脑,准备下班回家,更衣间外撞上了谢宜年。 倒不算偶遇,是谢宜年去急诊去办公室问了一圈,才在这“逮”到她,他买了一堆补气血的东西给她,把宗夏槐搞懵了。 谢宜年要送她回去,宗夏槐欲言又止:“我没事。”她两条腿还好着,又不是什么断胳膊断腿的大伤。 “我自己开车来的。” 谢宜年的视线在她手腕的蝴蝶结上犹豫不定,他诚恳地说道:“这个病人不是杨主任的,也不是黄师兄的,是……组里一个师弟不懂事,不会说话,叫家属误会了,杨主任和黄师兄都没有推给麻醉科的意思。”我也没有。 “我送你回去……好吗?”谢宜年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眼睛底下的泪痣好似在顶灯的映照下流转:“我带了任务来的,东西你也收下,行吗?” 主任和师兄不想和麻醉科结怨,而他想得更简单,他不想她受伤的时候开车。 “好吧。”宗夏槐松口。 打工人都不容易。 不管这事有意还是无意,都是老大们的事情,看在放假的份上,宗夏槐倒没有谭月那么愤怒。 晚上八点。 海城高架通畅无阻,宗夏槐坐在副驾上,开了半窗,晚风吹乱了她肩上的长发,她伸手,把眼睛前的头发拨下来。 谢宜年忍不住分心看她,坐进来之后,他的心率就在一路飙升,好几回,手表都报了警。 换了常服的宗医生,更好看了,可惜他舌头打结,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竟浪费这机会。 宗夏槐吹了会儿晚风又关上窗户,问谢宜年:“我听谭总说,那病人家属血是干净的,是她住过院,还是你去问的?” 谢宜年老实回答:“我去问的。” “你怎么问的?” 谢宜年说:“我和她说,她这种行为涉嫌恶意传播传染病,要坐牢。”当时谢宜年冷着脸,一半生气一半担心,完全是另一副面貌,震住了家属。 宗夏槐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不是唬人吗?” 她笑着说:“想不到谢医生也会这种把戏。”她想想那画面,觉得十分有趣。在她眼里,谢宜年还十分年轻,至少在外科医生的队伍里,他实在太年轻,年轻得还没有沾染那些世故,是那么鲜活又沉不住气。她甚至怀疑他无法招架那些缠人的家属,病房里的家属形形色色,什么货色都有,神经外科又是容易出纠纷的科室,所以医生必须拿出强硬的态度……至少性格不能太软。 谢宜年一看脸皮就不厚,刚从学校出来,是个文雅的读书人。 哦,对,水平也菜得可爱。 谢宜年第一回看她笑,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 谢宜年已经顾不得手表尖锐的报警声了,只觉得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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